阿执阿知

月影全肯定bot

我的邻居月岛家

*1.6w左右,注意把控时间

*第三视角

*月影酱是真的,ooc归我

写文的时候配的毛不易《一程山水》,大家也可以配BGM哦~

自割腿肉产物,祝看完愉快





我叫山下久美子,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妈妈不喜欢爸爸,所以也不喜欢我。

  十八岁这年我逃离了妈妈家,独自来到宫城。

  

  01

  

  搬到新家的那天天气很糟糕,雷阵雨,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雨水大的砸到身上很痛。

  我狼狈的把行李往公寓楼栋里搬,进到电梯的时候我发现电梯里有一位高大的中年男性。金色的头发,戴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穿着大衣。身上干爽整洁,和湿漉漉的我形成对比。

  我有些自行惭秽,拖着被雨淋湿的纸箱子往边上挪了挪。

  电梯到六层停下,我先一步抱着箱子出去了,那个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一下子我的思绪飞的好远,为什么他要跟着我出来?人口拐卖?说来惭愧,十八岁的我不甚稳重,老是天马行空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在房门口停下,男人也停在了我的背后,然后打开钥匙开了门。我在心底小小骂自己,什么嘛,明明只是邻居。我回头,看见门边挂的门牌是【月岛】。

  

  对于我来说,房子很好,这是我偶然间联系到我的父亲,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并不希望我打扰他。但是他给了我一些钱,还给我租了房子,这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等我把东西收拾好后已经很晚了,我饿的不行,想着自己煮点杯面吃。但是我打开纸箱才发现,我包裹好的电器不知道为什么被打湿了,拿出来的时候有点失灵,暂时用不了。

  我心里一阵沮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疼爱我的奶奶早早去世,妈妈并不待见我。她总是让我干各种我做不了的事情,我干不了她就会打我。

  现在我好不容易能离开,却老是不顺利,先是在新干线丢了一些行李,到了宫城下了大雨,行李一个人搬了好久才能全部搬上楼。

  我无措的看着手里的锅,喉间一片酸涩。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我跑过去开门,门外是刚刚的男人。

  “需要到我家吃晚饭吗?第一个晚上做饭应该很不方便。”

  他们家的门虚掩着,我闻到了从房子里飘出来的饭香,我猜是咖喱。

  我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同意,反正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月岛家和他的人一样,很整洁也很温馨。客厅里被暖色的灯光笼罩,还有一只很胖的橘猫缩在沙发上打瞌睡。

  我轻声说一句打扰了,才小心翼翼进了门。

  这时我才发现房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黑色的头发,长的很帅气,穿着蓝色的居家服坐在餐桌上看着金灿灿的咖喱饭垂涎欲滴。

  

  那个男人开口说:“你好慢啊混蛋岛。”

  金发男人似乎是习以为常,“是是是,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金发男人转头对我说:“我叫月岛萤,这位是我的爱人,影山飞雄。”

  

  我心里小小吃惊,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同性的恋人。

  我不敢透露出奇怪的眼神,连忙鞠躬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山下久美子。”

  他们向我点头,“你好。”

  

  这是我和月岛家的初见,高大温和的月岛先生,帅气爱吃咖喱的影山先生,还有胖胖的橘猫先生。

  

  02

  

  过了三天我才真的在宫城稳定下来,我在公寓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份工作,便利店包员工餐,工资我一个人生活已经绰绰有余。

  不过能这么快适应还要多亏了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三天前那餐饭他们和我聊天,知道我才十八岁,也略微了解我的家庭情况,他们便对我帮衬良多。

  

  今天我自己动手做了两份草莓蛋糕敲开了对面的房门。

  开门的是影山先生,今天月岛先生不在家,影山先生告诉我他去博物馆工作了。我哦了一声,顺嘴问了一句,“影山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影山先生扬起脑袋,语气有些骄傲,“我是退役的运动员哦。”

  我小小的惊呼了一下,影山先生貌似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说,“我是排球运动员,打二传,之前可是国手哦。”

  说实话我并不了解排球,也不知道“二传”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觉得厉害,我真情实感夸赞道:“影山先生,真厉害呢。”

  影山先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摸了摸脑袋,“对了,久美子有什么事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蛋糕递出去,“这是我做的草莓蛋糕,感谢影山先生和月岛先生对我帮助。”

  我看见影山先生的眼睛小小亮了一下,“谢谢你,月岛那个家伙,最最喜欢草莓蛋糕了。”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送错礼物。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拜访月岛家,意外的爱吃草莓蛋糕的月岛先生,是排球运动员的影山先生,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橘猫先生。

  

  03

  

  后来的日子里我照常在便利店上班,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难免感到枯燥,于是我在生活中找到了一些独属我的乐趣——观察月岛家。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恋人,很难不感到好奇,不过我在此发誓,我绝对没有带着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们,我只是好奇。

  

  月岛先生有固定的工作,工作日的时候会去仙台博物馆上班,有时候是周末去,应该采用的是轮班制。

  影山先生没有固定的工作,不过我了解到,他经常会去宫城的各个学校指导排球,北川第一,乌野都是他常去的。但是他每天都会有固定时间去晨跑。在轮到我在便利店上早班的时候我遇到过他晨跑。上去搭话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真了不起,我想,这就是运动员的毅力吗?

  下午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咖喱,就是橘猫先生,月岛先生说这是影山先生取的名字,去公寓附近去遛弯。

  不过咖喱不太爱动,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要让影山先生抱着,果然这就是为什么咖喱会长这么胖的原因吧。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也完全颠覆了我对月岛先生的初印象。我刚开始以为他是那种温柔体贴的人,想来对影山先生也是纵容居多。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经常吵嘴。

  第一次看见他们吵嘴,是他们来我在的便利店买包子,影山先生坚持要吃咖喱包子,话说对咖喱的爱太过头了啊影山先生。月岛先生要买红豆包子。

  影山先生说:“红豆包子太太太甜了,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买红豆包子。”

  月岛先生反唇相讥,“啊对对对,国王大人只是爱吃咖喱而已,咖喱成精的蓝莓脑袋。”

  “啊?!明明是你天天在吃草莓蛋糕,草莓成精的混蛋眼镜!”

  月岛先生狠狠撸了撸影山先生圆圆的脑袋,“到底是我吃草莓多还是国王吃咖喱多?”

  影山先生不服气的噘嘴,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影山先生在他这个年龄还可以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他说:“明明也没有吃很多。”

  “呵。”月岛先生冷笑一声,“到底是谁把猫都取名咖喱啊。”

  

  他们两个吵了没完,我在旁边看的尴尬,小声开口建议道:“额,那个其实可以红豆咖喱各买一份哦?”

  他们两个人停止了争吵,似乎都觉得刚刚有些幼稚过头了,买了两种口味的包子各自扭头走了,谁也不理谁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争吵,我有些担心他们真的闹矛盾了,下班后我再一次拜访月岛家,发现他们两个人早就如胶似漆了,黏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排球比赛,咖喱圈着尾巴躺在影山先生腿上。

  什么嘛,完全是非常恩爱啊。

  

  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常态而已。

  他们经常会争吵,为谁洗碗争吵,月岛先生说只是几个盘子他顺手洗了就好,影山先生觉得他做饭就该轮到自己洗碗;为谁先踏进房门争吵,影山先生会在月岛先生开门的一瞬间挤进去,然后幼稚的大笑,“是我赢了吧”;会因为抱咖喱争吵,月岛先生认为带它出来遛弯就应该咖喱自己走,影山先生觉得咖喱累了抱抱也可以,反正它还小,月岛先生气急败坏,“你没看见它已经是一只猪咪了吗?”等等这种幼稚的不得了的问题争吵不休。

  在电梯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实在没想到月岛先生会是这么幼稚的中年男人,幼稚又毒舌,总是会说一些嘲笑影山先生的话,影山先生听了之后则会瞪大他蓝色的双眼,质问一句,“啊?!”

  只是不得不说,两位都是成年已久男性吧?!幼稚过头了啊喂!

  

  这是我第一次观察月岛家,对恋人幼稚毒舌的月岛先生,同样幼稚但是完全说不过恋人的影山先生,还有懒懒的不爱动的橘猫先生。

  

  04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公寓便利店两点一线的生活,生活里夹杂着月岛家的吵闹,说真的,月岛家比起我这个年仅十八岁少女的日子过的热闹多了,不过有他们,我倒也不算无聊。

  我的月岛家观察记录每天都在更新,三个月后我得到了一次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机会。

  那天我下班回家已经九点多了,在家收拾的时候房子突然断了电,我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隔壁的影山先生问声过来敲门,“久美子?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我过去给他开了门,“家里电路好像短路了。”

  “啊,有修电路的师傅来着,不过我不知道电话。”影山先生撅了撅嘴,眉头也皱起来了,真可爱啊影山先生,我这么想着。“不过月岛知道,他在洗澡,等他洗完了我再问他。”

  我先他道了谢,然后他就邀请我先去他们家里坐坐,于是我再一次踏入月岛家。

  先前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是被邀请过来吃饭,基本没有在客厅逗留。我坐在沙发上,咖喱趴在边上睡觉。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月岛家的客厅摆放了许多照片。

  电视机的柜台上搁置了六个相框。第一张照片里的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都还年轻,穿着黑色的球服,两个人站的老远,谁也不看谁。

  “原来影山先生和月岛先生学生时代就认识了吗?”我扭头问给我倒牛奶的影山先生。

  影山先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哦,是的。”

  我的好奇心再次被激起,“是一见钟情吗?”

  没想到影山先生做了个超夸张的表情,“才不是,刚开始我和那家伙的关系超——级——差——”

  “欸?”

  影山先生走到我身边,指着第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社团的前辈要求我们照的。”他陷入回忆,“是高一的时候,当时我们吵架,吵的很凶,被高三的前辈教训了,于是被要求拍了这张照片。”

  “为什么吵架呢?”

  “记不得了。”影山先生摇头,“当时我们经常吵架。”

  我心想现在你们也经常吵架。

  “那个家伙嘴巴太讨厌了,第一次见面就讽刺我,我们差点打起来了。”

  影山先生做了个不服气的表情,“不过他脑子很好,每次考试我和日向,啊,就是高中的队友,都需要找他和谷地,当时社团的经理补课。”

  “这个照片。”他指了指第二张,五个人,黄色短发的女生举着相机拍的,看样子是在图书馆,照片里只有三个人在看镜头,影山先生和月岛先生看着对方,影山先生的表情很狰狞,月岛先生是一副很欠打的表情。“就是补课的时候拍的,他老是嘲笑我是笨蛋。”

  我心里默默补充,月岛先生现在也经常说您是笨蛋哦影山先生。

  我喝了一口牛奶,看完剩下几张照片,中间那张好像是社团的大合照,很多人,穿着黑漆漆的运动服,看着像某个黑帮组织,背后拉着黑色的横幅,上面写着“飛べ”。影山先生和月岛先生中间隔着银河这么远

  然后又是第二张五个人的合照,大家看着都成熟了很多,我猜想应该是快要毕业了。

  再是影山先生穿着白色的球服,月岛先生穿着绿色的球服,两个人十指紧扣,笑的很开心。

  最后一张是在家里拍的,月岛先生坐在影山先生背后抱着他,下巴搁在影山先生脑袋上,影山先生抱着咖喱,下巴搁在咖喱头上。光是看着都幸福的冒泡呢。

  我看了看最前面的两张照片又看最后两张照片,不由得笑出声,真不容易啊,月岛家。

  不过说实在的,真想不出月岛先生在排球场的样子呢。忽然间,我萌生了要看他们两位比赛视频的想法。即使我不懂排球,此刻也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影山先生坐回沙发上去逗咖喱玩,咖喱恨顺从的躺在他的腿上,影山先生非常高兴,说:“久美子你知道吗?咖喱是唯一一只亲近我小猫。”

  “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我长的太凶了,不讨小动物喜欢。”影山先生神情落寞,不过很快他又开心起来,“不过我有咖喱了。”

  影山先生把脸埋入咖喱的肚皮,兴奋地蹭了蹭。

  “国王大人又在傻乐什么呢?”这时月岛先生从浴室走了出来。

  “月岛——”影山先生声音拉的很长,像撒娇似的,“久美子家的电路短路了,月岛给修电工打个电话。”

  月岛先生很快就给对方打了电话,对面说半个小时就过来。顺手拿起毛巾在影山先生头上擦拭,“又不吹头。”

  影山先生不以为意摆摆手,“反正你会给我吹的。”

  忽的我灵光一闪,这难道就是恃宠而骄?

  果然月岛先生从屉子里拿出吹风机,五指穿梭在黑色的发丝间,熟练吹起来。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影山先生像是想起什么来,猛地转过头,“刚刚久美子问我我们是不是一见钟情。”

  月岛先生笑了一声,“国王大人是不是说了我坏话?”

  我奇道:“月岛先生怎么知道?”

  月岛先生冷哼,手指间揉搓的更加用力,“他肯定说了我高中时嘴巴很坏什么吧?”

  影山先生仰头,“你现在也没差。”

  结果被月岛先生拍了拍脸,他“嗷”一声痛呼低了头,“吹头的时候别乱动。”

  “话说,月岛先生为什么要叫影山先生国王大人?”这是困扰了我很久的一个问题。

  “因为这家伙就是国王大人啊,天天压榨可怜的庶民。”

  影山先生作势要起来打人,结果被狠狠制裁了,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好了。”月岛先生正经道:“因为这家伙是球场上的国王咯,所以我就这么叫。”

  影山先生反驳,“才不是!你之前明明是嘲笑我。”

  “好好好,那么国王大人可以乖乖坐好让可怜的庶民帮你把头发吹干吗?”

  影山先生又蹦了起来。

  

  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非常不和时宜,但是——

  两位真的是小孩子斗嘴吧?!

  

  今天我的月岛家记录增加了好大一笔,等修电工上门修理完毕后,我迫不及待上床看起排球赛事。

  看着手机上的搜索记录我傻眼了,影山先生,这么厉害的吗???

  多次出征奥运,曾经在v1联盟ad打排球,后来还去了意大利的排球俱乐部?

  而本身在仙台博物馆有稳定工作的月岛先生也曾经加入过v2联盟?

  这时我才仔细浏览起日本排球历史,原来多年前日本排球红极一时,妖怪世代在排球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影山先生无疑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员。

  我还观察到,影山先生是妖怪世代年龄最小的一位,同时也是最晚退役的一位。他几乎是坚持到38岁才离开球场,我内心震撼无比,38岁,是怎样一个年龄啊。我简直不敢想象,影山先生把身体利用到了怎样的极限。

  了解完排球规则,我急切点开某一场赛事。那是我随便点开的比赛,但是影山先生的表现简直是——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月岛先生为什么要叫他球场上的国王大人了。

  他像是一位权威君王,在球场上组织一场又一场绝赞的进攻,精准的传球,我甚至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将球传到攻手的手中。

  这和他私下完全不是一个人,私下的影山先生总是需要月岛先生在一边,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他离开月岛先生不能很好的生活。

  而月岛先生比赛则和他本人相差不大,每一次拦网,缜密无比。

  这个晚上我通宵看了许多排球赛事,第二天取上班的时候还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这是我第一次去了解月岛家,从始至终一直坚持和影山先生吵嘴的,聪明又缜密的月岛先生,从始至终吵不过月岛先生的,但球场上当仁不让的帅气国王影山先生,还有唯一不排斥影山先生的橘猫先生。

  

  05

  

  就在我沉迷于排球赛事无法自拔的时候,月岛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影山先生生病了。

  起初我并没有发现,只是轮到我早班的时候连续三天我都没有看见晨跑的影山先生。而在晚班的时候也再没有看见出来溜猫的月岛家。这非常的不对劲,我有些担心,因为他们对我帮助太多了,于是我再一次拜访月岛家。

  果不其然出了事,影山先生病倒了。我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月岛先生很平静的回答我,“他是38岁才退役的排球运动员。”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我一下就听懂了,38岁已经远超一般排球运动员退役的年龄了。

  

  他带着满身荣耀离开大众视线,带着满身伤痛回了家。

  

  我心口发酸,问:“我可以去看看影山先生吗?”

  月岛先生点头,带我去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也是暖色的灯光,米黄色的毛绒被子,墙壁上挂着巨幅照片,是影山先生和月岛先生的结婚照。白色的西装,笑着展示手上的戒指。

  影山先生半躺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咖喱窝在他身边。他的精神不太好,焉哒哒的看着手里的排球杂志。

  看见我后给我打了个招呼,“是久美子啊。”

  他总是给我这么打招呼,我很喜欢他的这句话,好像我们是熟稔的家人朋友。让我在外地也有一种归属感。

  我应他,“欸。”

  “影山先生身体好一点了吗?”

  “谢谢关心,好多了。”

  月岛先生转身离开,“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炖汤。”

  

  我坐在房间的圆形板凳上和影山先生聊天,“最近我看了您的比赛,您真的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二传手,让我都开始喜欢排球了。”

  说完这句话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于影山先生来说,在排球赛场上挥洒汗水的日子已经远离很久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国王了。

  而且现在离开了奋斗的赛场,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病痛了,我觉得他难免感到遗憾和后悔。

  我正懊悔着,偷偷去看影山先生的表情,没想到他只是露出非常非常兴奋的表情,眼睛都在放光。

  “很有意思吧!排球。”

  我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我也特别特别喜欢排球,我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打排球了!我爷爷之前是排球教练哦。又有一个人开始喜欢排球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影山先生不算一个健谈的人,他总是说不过月岛先生。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胡乱比划一通。但说起排球来,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一样。

  我问他:“影山先生为什么坚持到38岁才退役呢?”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还能打下去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一愣。

  “好多人都这么问过我,他们告诉我那个年龄不适合再打下去了,告诉我说已经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了,但是……”他顿了顿,“我只是喜欢排球而已,只要还能上场当然要一直打下去。”

  “一直打下去就会遇到更多优秀的选手,打更好的比赛。”

  影山先生说完后又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萤一直在支持我哦。”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影山先生叫月岛先生【萤】。我莫名涌出感动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压下鼻尖的酸涩。

  我又和影山先生聊了一些我最近的生活,后来影山先生就开始揉眼睛了,我猜他应该困了。于是我提出去厨房帮月岛先生熬汤。

  

  月岛先生厨艺很好,我来月岛家吃饭的时候他做的菜总是色香味俱全。他在厨房里熬鸡汤,我拿过食材开始处理起来。

  “像个笨蛋吧,那个家伙。”月岛先生突然这么说。

  “嗯?”

  “像个笨蛋一样喜欢排球。”月岛先生用汤勺搅着锅,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大力,语气也激动起来,“明明身体很难受了,还是像个笨蛋一样,拿起球就傻笑,开心的不得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月岛先生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回复,自顾自说着,“晚上腰,腿痛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还是要坚持打完最后一个赛季。”

  “同时代的选手接连退役,他就像个傻瓜一样往前冲。现在总是生病。”月岛先生停下手里的动作,涩声道:“他总是很痛。”

  我能感觉到月岛先生话语里的负面情绪,这和影山先生说的【萤一直在支持我】不一样。

  我斟酌着,“月岛先生是觉得影山先生应该早点退役吗?”

  月岛先生看着房间,声音很轻:“我是他的爱人。”

  “因为我是他的爱人,所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不是大众说的排球超人,不是身体素质变态能高龄在役的超人。他只是执拗的笨蛋,一个从始至终热爱排球的傻瓜。所以我支持他的决定。”

  他沉默片刻,说:“但是也因为我是他的爱人,所以我心疼他。我怕他痛,怕他吃不好,怕他睡不着。”

  

  月岛先生止住话头,对我道歉,“抱歉,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很矛盾对吧。”

  我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月岛先生很爱影山先生。”

  月岛先生似乎是到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后低头去料理锅里的汤。

  我笑了笑,接着说:“我最近一直在看影山先生的比赛,也看了许多关于多年前的排球文章。”

  “他们总是大力赞赏影山先生的天赋,对于我们这种外人来说,会觉得影山先生厉害的不得了,总是托出一个又一个完美的球,总是冷静的组织一场又一场进攻。于是我们忽略了他为此付出的努力,也忽略了他的身体。总的来说,我们只看到了他辉煌的一面。”

  “月岛先生是影山先生的爱人,您眼中的不是影山先生排球上的天赋,而是他对于排球的热爱。也不是他超人一样的身体,而且他赛后的伤痛。”我处理着手上的生姜,“就是一枚盾牌一样支撑着影山先生一往无前,总觉得不愧是恋人呢。”

  “嘛,那家伙自己又认识不到,只能我这个庶民多多操心咯。”

  “毕竟他是国王大人嘛。”我们异口同声的说。

  然后都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月岛家谈心,因为爱所以矛盾的月岛先生,因为被爱所以有坚实后盾的影山先生,还有每时每刻陪伴着月岛家的橘猫先生。

  

  06

  

  一个星期后影山先生的病总算好转了,我又看见了晨跑的影山先生,傍晚遛猫的月岛家。

  月岛家总是吵吵闹闹的,真好啊。

  

  过了一段时间后,到了我19岁生日。其实我不太记得我的生日了,是我被邀请到月岛家吃影山先生生日蛋糕时顺嘴提了一句。

  所以在我生日这天惊喜的收到了月岛家为我准备的生日晚餐。

  月岛先生给我准备了我最爱吃的天妇罗,影山先生给我买了一个涂满粉色奶油的蛋糕。我坐在月岛家的餐桌上泪流满面,吓了他们好大一跳。

  我哭着说这是除了我奶奶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影山先生手足无措的说我们以后当你的奶奶,被月岛先生骂道你是笨蛋吗,我听了后又破涕为笑。

  月岛先生给我递纸巾,说:“久美子以后都会幸福的。就像我和这家伙一样,一开始相处的很糟糕,最后的结果还不错。”

  影山先生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

  我问:“糟糕是有多糟糕?”

  月岛先生说:“之前这家伙和你说过吧?第一次见面差点打起来了,当时在排球部里我们还是前辈的重点关注对象,距离超过一米就要拉警报器那种。”

  影山先生接话,“对哦,这家伙开始特别不待见我,天天挖苦我,还一直叫我我讨厌的外号,我气的想打他。”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忘记问的一个问题,“那您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月岛先生干咳一声,“嘛,相处多了就觉得这家伙也没这么糟糕,还…还有一点可爱。”

  脸超红哦月岛先生。

  “然后我也发现混蛋岛也没有很混蛋,还有一点帅气和聪明。”影山先生干巴巴补充。

  你的脸也没差啦影山先生。

  “偷偷告诉你。”影山先生神神秘秘凑近我,“当时是月岛这家伙给我表白的。高中的每次部活结束我们都会去坂之下买包子吃,我从来没和月岛一起结伴过”。 

  

  “那天部活结束,他过来给我说——”

  “影山,今天我们一起去坂之下吧。”

  “然后我们走在后面,他就偷偷拉我的手。”

  

  “喂喂喂,我听到了哦。”月岛先生过来掐影山先生的脸。

  影山先生说话含糊不清,“本来就素!”

  “那个时候你明明也回握我的手了好不好?”

  我只是坐在对面偷偷看着他们笑。

  

  然后月岛先生端过蛋糕让我许愿,我闭眼,双手交握,心想其实我好像没什么愿望,我对于现状很满意,有能生活的房子,有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还有特别特别好心的邻居。

  我把眼睛悄悄眯开一条缝,对面的影山先生抱着咖喱靠在月岛先生肩膀上,两人一猫都在看我。

  我想我有了愿望。

  

  第一个愿望——

  【希望我的邻居月岛家一直和谐美满。】

  第二个愿望——

  【希望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白头到老。】

  第三个愿望——

  【希望影山先生不要再痛了。】

  

  我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开饭前月岛先生带着我们拍了一张照片。

  月岛先生手长脚长,站在后面举着相机,影山先生站在他旁边举着咖喱。我端着蛋糕戴着生日帽站在前面,我们都笑的很开心。

  

  这是我第一次在月岛家过生日,学生时代害羞但是又直白表达喜欢的月岛先生,同样害羞但是又仔细回应喜欢的影山先生,还有拍照特别配合的咖喱先生。

  

  07

  

  我叫山下久美子,今年二十五岁。现在住在宫城,我的隔壁月岛家住着一对经常吵架但是恩爱的不得了的同性恋人。他们还有一只叫咖喱的胖胖橘猫。

  

  我的月岛家观察手册已经进行了七年,但是现在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影山先生他病重了。

  月岛先生一直持续着家和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他没有精力照顾咖喱了,把橘猫先生拜托给了我。

  咖喱在我家兴致不高,它再也不出去活动了,吃完猫粮了就窝在沙发的角落呆呆看着门口。

  我安慰自己它只是太懒了不爱动,但是我其实很清楚,它在想念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

  

  我也常去医院看影山先生,他一直打吊针或者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大多数时候意识不清醒,月岛先生在医院照顾他忙的消瘦了很多。

  医院里面也会有各种人去看他,矮矮的橘子头先生,我知道他叫日向,还有灰白头发的男人,留着长发的男人,前阿根廷二传及川先生,还有许多妖怪世代的人都来看他了。

  网上也有很多关于影山先生的报道,许多人没有想到,在球场上坚持最久的影山先生会第一个倒下。

  看着那些文字我不禁有些怨怼,明明影山先生也是为国争光的选手,为什么他们老是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影山先生不应该这么晚退役。

  但是我又想,这是影山先生自己的意愿,我一下又没了脾气。

  

  我也会遇到影山先生痛苦的模样,他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我无法想象一个188的男人我怎么蜷缩成那么一点的。他抓着月岛先生的手,意识迷迷糊糊的,眼角也是湿润的,他说——

  

  “萤,我疼。”

  

  月岛先生冷静地擦去影山先生眼角的泪,去亲影山先生的额头,说:“我在呢。”

  

  月岛先生一直很冷静,来看望影山先生的人总会在床前掉眼泪,连我也偷偷哭。因为影山先生太痛苦了,他的腰痛的无法动弹,腿也痛的无法站立。他总是发烧,总是苍白,总是流泪,身体机能降低的厉害。

  但是月岛先生从来没流泪,他很冷静地擦去影山先生眼角泪,冷静地喂影山先生吃药,冷静地配合医生进行康复治疗。来看望影山先生的日向先生抱怨月岛先生太过冷血,毒舌的月岛先生却未置一词。

  

  一次我替回家煲汤的月岛先生照看打吊针的影山先生,影山先生难得清醒过来,他看着我,说:“是久美子啊。”

  我忍住流泪的冲动,和以前一样应他,“欸。”

  “月岛先生回家煲汤了,等会就来。”

  他点了点头,问我:“咖喱怎么样了?”

  我说:“它一直在等你们回家。”

  他说:“真是对不起它,明明它是第一只喜欢我的猫。”他顿了顿,又说:“也对不起萤,明明他是现在唯一一个这么爱我的人。”

  “他肯定很后悔一直纵容我,现在让他们这么难过。”

  我告诉他,“才没有呢,他们肯定因为有影山先生感到开心。”

  

  影山先生却摇了摇头,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萤他一直很担心我。”

  “半夜我被痛醒,我一醒他也醒,然后给我按摩。他一直在想办法调理我的身体,也老是为此烦恼着,我一直都知道的。”

  

  “小时候我老是不会和同龄人交流,爷爷很担心我交不到朋友,美羽姐姐也一直担心我一个人不能好好生活。”

  “后来我有很多队友,有可靠的前辈,也遇到了萤。但是我老是让他担心。现在也不能陪他很久了。”

  

  “久美子。”他声音颤抖,“怎么办呢?还有这么多年,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泪水哗啦啦的掉。

  影山先生伸出没吊针的那只手拉住我的手,他的手上青紫一片,有很多针孔,掌心也一片冰凉。

  

  “久美子。”他喊我的名字,“拜托你以后多多照看萤。”

  “他和咖喱一样不爱动,和高中训练的时候一样爱偷懒,要叮嘱他每天带咖喱出来遛弯,这样他才能得到运动。”

  “他总是吃的很少,是竹竿岛,要他多多吃饭。”

  “他老是喜欢熬夜,也喜欢戴着耳机听音乐,我看网上说这样多耳朵不好,你看见了要记得说他。”

  

  影山先生每说一句我就哭的更凶了,我想说这些都是您的事,您要一直好好看着月岛先生。但是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干裂的唇,还有含着浓浓不甘的蓝色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一直点头。

  他还把家门的密码锁密码告诉了我,他说那是他们高中在社团的背号。

  我好好记住了。

  他最后还告诉,说如果月岛先生搬离了公寓,那就叫我可以放心了。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机会去想了。

  

  影山先生最后一程也是月岛先生陪着的,他们的朋友家人赶紧赶慢没有赶过来,我倒是好好陪在医院,见到了影山先生最后一面。

  影山先生伸手去摸月岛先生的脸,“萤以后也要开心。”

  月岛先生紧紧抓住影山先生的手点头应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点头。

  “好好运动,多多吃饭,不要熬夜。”

  他又点头。

  “不过我已经拜托了久美子,要她看着你。你不照做的我会生气的。我是国王大人的话,萤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月岛先生抓的更紧了,他声音紧涩,“我都知道的,笨蛋国王。”

  影山先生像是放心了,他抽回手,颤抖着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月岛先生掌心。

  “交给你保管。”

  “下辈子的话也要给我戴上。”

  月岛先生把它握在掌心,“好。”

  

  影山先生笑了笑,他的眼皮上下打架,“萤,我有点困了。”

  月岛先生捧住影山先生的脸,吻了吻影山先生的嘴唇,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嘴里发出零碎的字句——

  “不要……”

  “嗯?”影山先生的声音有些听不太清了。

  月岛先生又亲了亲他,说:“没什么,睡吧。”

  “我爱你,笨蛋飞雄。”

  “我也爱你。”

  

  说完影山先生就闭上了眼睛。

  我泪如雨下。

  

  影山先生葬礼参加人还是那些朋友,还有双方的家人。我见到了影山先生口中的美羽姐姐,还有月岛先生的哥哥。

  许多人都哭了,他们或者默默流泪或嚎啕大哭。我在旁边眼睛都哭肿了。

  但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掉眼泪,那就是月岛先生。

  

  影山先生的家人指责月岛先生冷漠,说他根本不爱影山,说他根本照顾不好他。

  月岛先生拦住了要反驳的家人,深深的给影山先生的家人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飞雄。”

  我想说才不是这样的,月岛先生非常爱影山先生,也把影山先生照顾的很好。

  但是我看见水火不容的两家人,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过年从不回家。

  原来他们从来没被双方家庭完全接受。

  我又流泪了,我忘记这两天我流了多少泪,他们太不容易了,为什么上天就不能对善良好一点呢?

  

  和我情绪波动相比,月岛先生冷静的要命,冷静接待朋友家人,冷静的接受指责,冷静地处理葬礼事宜。

  我不禁想道:难道月岛不难过吗?

  我又想,月岛先生在影山先生病床前没说完的那句【不要……】究竟是什么呢?

  但这一切,我都无从得知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完整的月岛家相处,从始至终保持冷静的月岛先生,在生活中其实照拂月岛先生良多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的影山先生,还有再也等不到影山先生回家的橘猫先生。

  

  08

  

  接下来的日子冷清了很多,我再也听不到月岛家的吵闹了。每天只有月岛先生开门去上班,下班开门,和带着咖喱去散步的声音。

  没有影山先生抱着咖喱在前面跑,月岛先生追在后面骂笨蛋的声音了。没有影山先生在月岛先生开门一瞬间挤进去大喊“是我赢了”的声音了。他们也不会在便利店争吵是吃红豆包子还是咖喱包子了,月岛先生只会在带着咖喱散完步回来途中买一个咖喱包子回家。

  我再也没有在早班途中遇到晨跑的影山先生了,也不会再听到那一句——

  【是久美子啊。】

  

  我知道月岛家的密码,于是我常常会在月岛先生上班照拂不到咖喱的时候进去喂咖喱。

  咖喱没有总是待在沙发上蜷着睡觉了,它总是在屋子里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月岛家还是和七年前我第一次进来一样,暖黄色的灯光,米黄色的毛绒被,电视机柜台上的照片。

  

  第一张还是那两个少年互不看彼此,不过最后一直照片是我十九岁生日那年在月岛家拍的照片,那张照片月岛先生多洗了一张送给了我。

  我把它放进相框,摆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但是我现在从来不把它拿起来,我把它扑倒着,因为看见了我就会哭。

  我又想起来那个问题——

  月岛先生不会难过吗?

  我无从得到解答。

  

  我现在依旧在便利店上班,不过我因为工作能不错,已经被总部提成店长了。

  月岛先生每天都会在带着咖喱遛弯结束后抱着咖喱来买一个影山先生爱吃的咖喱包子。

  我想起他们多年前的争吵,关于带着咖喱遛弯是否要抱着它的问题。影山先生坚持说咖喱还小,它累了抱一抱也没有问题。月岛先生则说咖喱已经胖成一只猪咪了。

  可是影山先生走后,月岛先生也会在回家途中抱着它。我看着月岛先生抱着咖喱的离开的背影,心里升出寂寥。

  

  在两年后的某一天下午,月岛先生独自来到了便利店买包子。

  我问:“咖喱呢?”

  他说:“没了。”

  我一怔,心口发麻,是了,咖喱的年龄也大了。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月岛先生冲我摆了摆手,走了。

  我看着月岛先生的背影,他依旧那么高大,却好像被什么压弯了腰。

  他那么孤单。

  

  这是我再一次见到残缺的月岛家,形单影只的月岛先生,缺席已久的影山先生,再也不会出现的橘猫先生。

  

  09

  

  咖喱离开后,月岛先生的生活更简单了。不过他还是会在那个时间出门散步,一直在好好履行影山先生的话,而我对影山先生的承诺似乎也无处实行了。

  

  就这样又过了些时日,宫城下了一场大雨,和我来到宫城那天一样大。今天是工作日,上午的时候明明还是大太阳,我有些担心月岛家的阳台有忘记收的衣服而月岛先生并没有到下班时间。我连忙去开月岛家的门,发现轮休的月岛先生正在沙发上睡午觉。

  阳台上的被单正在风雨中摇曳,我顾不上去叫醒月岛先生,赶忙去帮忙收被单。

  动静有些大了,吵醒了正在睡觉的月岛先生,他还没有清醒,迷迷瞪瞪去摸索眼镜。嘴里说到——

  

  “国王?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月岛先生戴上眼镜,看着站在客厅的我,机械般的环视客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抱歉,我搞错了。”

  

  我将被单交给他,他给我道谢,我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回到了自己家,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我无法理解【我搞错了】这句话是什么样的含义。

  月岛先生总是这样吗?在睡觉醒来叫影山先生?他经常会以为影山先生还在身边吗?每天开门回家的时候总是以为影山先生在家和咖喱玩耍吗?那等他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反应过来,那种心情是一种怎样的凌迟呢?

  我无法想象。

  我想我可能辜负影山先生的委托了,月岛先生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过的一点也不好。

  

  我猛地想起影山先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如果月岛先生搬离了公寓,我就可以放心了。

  是了,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在宫城都是有家的,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宫城人。公寓的房子只是他们两个人因为没被家庭接受而租下的小家。这时,我才终于明白影山先生的话,等月岛先生搬离公寓,他才算真正走出来了。

  所以这么些年来,月岛先生一直被困在了原地。

  

  影山先生在平时的生活里不算聪明,但是在月岛先生身上,却算无遗策。

  我大哭起来,哭什么呢?

  也许是影山先生,也许是月岛先生,也许是咖喱,也许是曾经温馨的月岛家。

  我不知道。

  

  但是那个问题我却有答案了。

  

  月岛先生不会难过吗?

  会。

  他比任何人都难过。

  

  这是我第一次撞破月岛家的秘密,一直思念着影山先生的月岛先生,对月岛先生了解至深的影山先生,早已远去的咖喱先生。

  

  10

  

  时间又悄悄溜走几年,我早已经变成大姑娘了,但是还是一个人,并没有找男朋友。

  

  这年冬天,月岛先生病倒了。

  

  这是很意外的事情,因为月岛先生还算年轻,但是医生说月岛先生积抑成疾,我一下子就懂了。

  还是那些人来看月岛先生,月岛先生的哥哥来照看他。很多人会带着自己子女来陪伴月岛先生。

  病房里总是叽叽喳喳的,月岛先生并没有嫌烦,只是静静看着那些孩子。

  我却有些难过,因为月岛家除了月岛先生什么也没有了。

  

  冬至这天是我陪护月岛先生。

  “久美子,这些年辛苦你了。”月岛先生和许多年前第一次和我谈心那次一样突兀说出一句话。

  我摇头,“哪里的话,明明是您和影山先生对我照拂良多。”

  我这才想起我提到了谁,我马上闭了嘴。

  月岛先生只是笑了笑,“今天是那家伙的生日。”

  我当然知道,影山先生在的时候,每年我都会被邀请去月岛家吃蛋糕。

  月岛先生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那个时候还小,很狼狈。”

  我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那个雨天。

  “我回去告诉国王大人,我说对面搬来一位年纪很小姑娘,一个人,被雨淋的很惨。”

  “那天晚上我做饭的时候,那家伙就在我身边转悠,我问他什么事,他才支支吾吾告诉我,能不能请你过来吃饭。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他说他长的很凶,怕吓到你。”

  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的情绪低落下来,又思念起影山先生。

  “很可爱吧?那家伙。”

  我用力点头,影山先生真的非常非常可爱。

  “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们,为什么一开始关系糟糕却还是在一起了。”

  “其实是因为他太可爱了嘛,我有一次放学回家,看见那家伙蹲在草丛边去喂一只黑猫,表情能吓哭小孩。猫当然吓跑了,他一下就沮丧起来,我当时就想,真可爱啊。”

  “然后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以为我脑子坏了,怎么会觉得国王大人可爱。”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

  “后来我就不自觉的经常去观察他,他老是被誉为天才,可完全就是个爱排球的执拗笨蛋嘛。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月岛先生想了想,转头看着我,轻声对我说:“其实那天他和你说话的时候,我有在门外听见。”

  我立刻就想到了是哪一天,那天影山先生嘱托我帮忙照看月岛先生的时候。

  月岛先生的眼神飘向窗外,静静地说:“他说很对不起我,说我肯定后悔这么纵容他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很喜欢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就是爱他的勇敢,爱他的执着。”

  “所以你说对了,我特别高兴能遇到他,这么多年,我很知足。”

  我的心又像一只气球一样鼓涨起来,我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影山先生,是我说对了哦。

  月岛先生很高兴遇到你呢。

  

  月岛先生的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和影山先生一样,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一直不清醒。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病房只有我和他,我推开门,他奋力睁开眼睛,眼眸上却是亮晶晶的,我猜想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进来一个人。

  他迷迷糊糊的,嘴里却一直说着话。

  “国王大人,你来了啊。”

  他的思绪胡乱飘着,又说——

  

  “咖喱,你不要到处乱跑。”

  “国王你不要老是抱着它。”

  我想他看见他们带着咖喱去散步的场景了。

  

  “咖喱包哪里比红豆好吃了?你这个咖喱成精的蓝莓脑袋。”

  在便利店吵架呢。

  

  “国王大人是笨蛋。”

  还在数落影山先生哦。

  

  然后月岛先生静了下来,我清晰的看见他的眼角滑过晶莹的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月岛先生流泪。他声音颤抖着——

  

  “飞雄,你疼不疼?”

  

  我的眼眶瞬间湿了,我知道月岛先生看见什么了。

  

  “我开心不了。”

  他又说。

  我的眼泪夺出眼眶。

  

  【萤以后也要开心。】

  “你不在的话我开心不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想照顾自己,我想要你。”

  【好好运动,多多吃饭,不要熬夜。】

  “我只想和你一起去散步,也想和你一起吃饭,天天吃咖喱饭也无所谓。你不在的话我也睡不着。”

  【不过我已经拜托了久美子,要她看着你。你不照做的我会生气的。我是国王大人的话,萤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你要是不在我就骗所有人,你生气就亲自来教训我。”

  【交给你保管。”

  “下辈子的话也要给我戴上。】

  “好。”

  

  【萤,我有点困了。】

  月岛先生的泪水决堤,啪嗒啪嗒砸在枕头上。像是把那天没哭出来的泪水全部流干。

  “不要……”

  “不要离开我。”

  “拜托了。”

  

  我站在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捂着嘴,抽噎个不停。

  我终于知道影山先生离开那天说的话月岛先生真正的答案。当时的月岛先生对影山先生的话每一句都应了下来,但除了那句把戒指下辈子再给他戴上是心里话。

  其他的每一句都是违心话。

  我也知道了那个困扰我多年的【不要……】究竟是什么了。

  

  不要离开我。

  拜托了。

  

  那句【不要……】是一位爱之深切的男人对被病痛缠身的恋人到了嘴边又生咽回去的恳求。

  

  月岛先生难受的厉害,我拿着热毛巾擦他的脸,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

  他没有再流泪了,只是收拢掌心。

  我知道那是影山先生的戒指。

  月岛先生的情绪平复下来,表情很宁静,嘴角带出一点点笑意。

  他说——

  

  “影山,今天我们一起去坂之下吧。”

  

  我的记忆回到的我十九岁生日的晚上,蜡烛的灯光在影山先生脸上忽明忽暗,他凑过来偷偷告诉我——

  【当时是月岛这家伙给我表白的。高中的每次部活结束我们都会去坂之下买包子吃,我从来没和月岛一起结伴过。 

   那天部活结束,他过来给我说——

   影山,今天我们一起去坂之下吧。

   然后我们走在后面,他就偷偷拉我的手。】

  

  “影山,今天我们一起去坂之下吧。”

  月岛先生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和我记忆里的影山先生的声音重合。

  然后他握紧拳头,将戒指握在掌心。

  就像多年前下学的傍晚,两位情窦初开少年落在大部队后面——

  少年月岛萤偷偷牵住少年影山飞雄的手。

  

  而后,他安详地闭上双眼。

  

  这是我和月岛家成员的最后一面,最后才表露出真实想法的月岛先生,一直未曾知道真相的影山先生,是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共同牵挂的橘猫先生。

  

  11

  

  美羽小姐和明光先生来月岛家收拾东西了,我听他们说他们将两人合葬了连同那两枚戒指。

  他们知道我同他们关系很好,于是贴心的让我选两张照片留作纪念。我拿走了电视剧柜的第一张照片,那彼此互相不看的少年。又拿走了他们成年后穿着不同球衣十指相扣的照片。

  美羽小姐说她错过了弟弟的少年时光就带走了那几张多人合照。

  明光先生说他不太了解弟弟的婚后生活,带走了他们两人和咖喱的合照,同时还有我的那张。

  我手里的两张我认为是两个人不同缘分的开始。

  至于那张结婚照,听说是烧掉了,祝愿他们来世同样结缘。

  

  我将那两张照片摆放在我十九岁合照的左右两边。

  我坐在床上端详那张生日合照,我想起了我十九岁那年满怀希望许下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

  【希望我的邻居月岛家一直和谐美满。】

  第二个愿望——

  【希望月岛先生和影山先生白头到老。】

  第三个愿望——

  【希望影山先生不要再痛了。】

  

  这次我没再哭了,我只是想:我再也不会许生日愿望了。

  因为它们一个也不会实现。


       两天后我下班回家,对面好像来了新的住户,【月岛】的门牌被拆了下来,换上了什么我也不在意了。

  我的月岛家观察手册彻底结束。

  

  这是我与月岛家的最后一面,以后再也没有月岛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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